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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魍魉之匣》—京極堂百鬼夜行系列的核心之作!

31 十月

傑作。

「箱」這個意向在本作中被發揮得很充實(這說法對照到故事中提及「細縫被填滿」的那些箱盒……果然,餘味很差。)。

舉凡咒術,大抵是基於焦慮或願望所生之感應、散佈、流傳與控制等目的而行之。這樣的命名學原理,對照到很多有著相同機理的事物(例如京極堂的驅魔之術),也是一種趣味。

再想得更久遠一點,中文的古老形式(甲骨文)本身就是一種占卜作業的訊息載體,是為了巫術而服務的工具。賦予世上萬事萬物稱呼(名),並將這稱呼賦予符號(語、字),這是咒術的基礎,也是人類終極的、天賦的力量與權力。連猶太人也是這樣說的:上帝賦予人類的第一個權力,就是為世上萬物命名。

這也就是說,為一個東西或一件事情安上了名稱,也就代表這事物被「理解」了。這是該事物獲得控制的保證。所以《抱朴子》所提出的驅魔之術便是舉出魑魅魍魎的「真名」,所以日本人要將那些曖昧難解又隱諱之事界定為妖怪。

以「名字」來畫出「界線」而獲得「將其制宰」的能力(雖然多少是錯覺),便是京極堂系列所要傳達的宗旨:那些自以為掌握的事物(也就是劃定的界線)多半是虛幻的,尤其有意地套用或無意地追隨這些範疇的人都不瞭解「邊境」的本質時。邊境終究是人為之物,自有其矛盾缺陷,無法成為可奉為圭臬的真理啊!

所以,我才會認為《魍魉之匣》是百鬼夜行系列的核心。這個故事中所有運用的意象都綱要式地闡述了「咒術」的脈絡,因此可以視為整個京極堂物語的基礎。這麼說好了,每個咒語(命名、呼求、預言)都是在作出某個魍魉之匣。箱盒界定出包容某物的範疇,而魍魉卻是無以名狀之物。這矛盾充分體現咒術的本質。所有的事物都難免會有破綻(空隙),急忙的填補那些空隙,誤以為自己背負的就是完滿的箱子了、誤以為如此一來就可以把無以名狀之物(以「魍魎」這個名字-境界)收服了,將世間遍在的曖昧與混沌納入自以為能夠將其收編的體系之中,而獲得一時暨虛幻的快慰。這種可悲天性終究也催生了所謂的文明,屢試不爽。

京極夏彥在為百鬼夜行系列定下標題時,似乎有著這樣的公式:「X之Y」,X是妖怪的名稱,Y在系列作的單數時是概念\抽象性質的事物,在雙數時則是物件\具體的事物。用「虛\實」、「裡\表」、「陰\陽」這樣的對照與交錯關係來安排書名,也自有一套「命名」哲學上的趣味。另一方面,京極堂式的驅魔(驅除偏執)除了發生在故事情節之中,在每一部之中也都各放置了一到兩個子題,去闡述某些事物的不完備所導致的不可靠,例如:感官(姑獲鳥之夏)、知識(魍魎之匣)、記憶(狂骨之夢)、思維(鐵鼠之檻)、價值觀(絡新婦之理)、傳統(陰摩羅鬼之瑕)……等等。

人啊,多半終究憑恃著不可靠的感官,將這世界的萬象輸入到善於製造幻象的腦袋中,然後把這些原來無以名狀的模糊曖昧,安上各式各樣的名字,自以為除魅了,並且背著屬於自己的魍魉之匣,偏執又幸福或不幸地存活下去吧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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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文者為 於 2012 年 10 月 31 日 英吋 閒聊, 圖書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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